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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名毒检人员的自述死藤水不是水,减

发布时间:2023/4/27 18:49:06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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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去几年,如果有人问:“金山公安分局哪里可以找到刘缙?”

回答都是:“毒检实验室。”

他绝对在那个地方。

刘缙,年出生,现任上海市公安局金山分局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副所长,为上海公安破获毒品大案做出了关键的贡献。他的毒检实践,是从公安分局大院里的一棵枇杷树开始的,因而他也被称为“枇杷树下的猎毒人”。

枇杷树下的猎毒人

年,我从基层派出所进入了金山分局的刑侦支队。年,在领导的大力支持下,我参与筹建了分局毒化实验室。

然而,实验室建成伊始,非常冷清,一个月都收不到一份检材。那时候我特别着急,花了很多时间去说服别人相信:毒化对破案来说是有作用的。

人们都说,干我们这行的人有“职业病”。确实如此,我看着分局大院里一株株长势喜人的枇杷树,就在想:是不是有农药残留?

说干就干,我从眼前这些枇杷树下手检测——结果“轰动”了整个分局——枇杷树上有很少量的农药“五氯硝基苯”残留。这让大家觉得,毒物检测大有可为。

我主动联系了各派出所,希望他们能把侦办案件过程中可疑的物品送检。

也正是在这时,“犀牛液”出现了。

“犀牛液”确确实实是毒品

年4月,金山分局象州路派出所的民警送检了一包名叫“犀牛液”的假药,包装袋上没有厂家,没有加工地点,更没有成分。

实验室检测报告一出,我立刻反应过来——这哪里是假药,这不就是毒品吗?然后,我对照了毒品名录,“犀牛液”里确确实实含有一种名叫“N,N-二异丙基-5-甲氧基色胺”的毒品成分。

上海警方立即成立专案组开展侦查。9月,我们顺着线索找到了位于某地的制毒窝点。说是“窝点”,其实就是一个工厂旁边的小房间。制毒人是一个仅有初中学历背景的“90后”,制毒过程完全是其自己摸索完成的。

在影视剧中,我们看到的都是警察拿枪追捕毒贩的惊心动魄的场景;但在现实生活中,对我们“猎毒人”来说,最重要的是寻找证据,有证据才能将制毒人绳之以法。

我们赶到制毒窝点时,嫌疑人已经把所有房间内的仪器都清洗了一遍。如果在现场找不到“犀牛液”成分的痕迹,就真的相当于让他逃掉了。这时候,我看着眼前的仪器,仔细一想,像这种玻璃型的化学仪器很难清理干净,尤其嫌疑人是在匆忙之间处理的,他一定会有疏忽。

于是我们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,仔细地对所有仪器进行取样和检测,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。最后,在分液漏斗和一个瓶子接缝的很细小的地方,我发现了一点点白色的颗粒状物质。经过检测,这成为了最关键的、也是可以直接定案的证据。

“减肥药”检测完我就震惊了!

新型毒品层出不穷,毒品贩子也越来越狡猾。前几年我们打击“犀牛液”,主要是通过追踪电商平台这个渠道,现在新型毒品的销售更多采用的是“国外社交媒体渠道销售+国内发货”的模式。为了对这一块进行打击,我们也在尝试运用网络查证的方法。

在这些社交媒体中,随便一搜,就能看到一些指代新型毒品的“黑话”——比如“叶子”“草”“香料”等。常见的新型毒品有“邮票致幻药”“果味烟”等等。

不仅如此,不少人服用的“减肥药”,也有可能是毒品!

近年来,在微商和代购群体中,减肥药是热销产品。我曾经检测过各种各样的“减肥药”,检测完我就震惊了!

这些“减肥药”中,甚至根本没有减肥药成分,主要成分包含一些精神抑制剂、安定性药品、刺激性缓泻药、降血压药品,其中有的还是管制药品。

卖药的人良心何在呢?消费者太可怜了,莫名其妙就服用了有害的药物。所以,我呼吁大家,一定不要乱吃药。

“死藤水”不是水

同样,让人在不知道是毒品的情况下就服用的,还有“死藤水”。

“死藤水”并不是液体,而是一种粉末。这种药物产地在南美的亚马逊地区,在当地被认为是一种“神奇饮料”,但它其实是被滥用的药物。

年6月,业务部门给我们实验室送来了一袋“死藤水”。我进行检验后,确认其为一种新型毒品。

年,市区某分局公安发现一个群体,以吸食“死藤水”作为某种仪式,立即对其进行了捣毁和抓获。

这个消息,对我来说真是大快人心。

大麻可以随便抽?错!

涉毒群体都是以隐蔽的方式进行吸毒,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,就被拉进了毒品的漩涡中。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坚持不懈地进行禁毒宣传。然而,即使我们付出了很大努力,各种渠道对禁毒知识的传播也仍然存在各种错漏。

例如,“彩虹烟”是一种新型毒品,但是某网站百科里的配图却是一个“乌龙”——图片内容是某卷烟的烟盒,被打了马赛克,误传为是“彩虹烟”。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,这就需要有专业知识背景的人来做科普工作。

国内的禁毒宣传,大多采用“恐惧呼吁”,告诉公众吸毒会产生哪些可怕的后果,这是一种有效的宣传方式;但有时也会产生反作用。

有一次,深更半夜,我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。当时,他在国外留学,那天本来高高兴兴地去参加毕业舞会,却发现几乎在场的每个人都在抽大麻。他害怕极了,就躲进厕所。一推门进去的时候,竟然发现自己的导师竟然也在厕所里抽大麻,还向他发出邀请。

看到的场景,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来的认知。这个时候,他精神都崩溃了,躲在厕所的隔间里打“我是不是接受了错误的教育?为什么他们抽大麻和抽烟一样普遍?”

我赶忙解释:“你千万别这样想啊!大麻是一个进阶类的毒品,像是桥梁一般,抽了大麻,就会想抽那些危害性更大的毒品。很多吸毒的嫌疑人悔不当初,就是从吸食大麻开始的。”

这件事情,让我印象深刻。我们在禁毒宣传上确实还有很多需要探索和优化的地方。

“雪上一枝蒿”,

名字很美,却能致命。

常常有人问我,为什么会选择毒物化验这一领域?

小时候,家中长辈身体状况不好,因此我立志学医。考大学时我报考的是临床医学,最后却被调剂到了药剂学专业。这虽然不是我最初想学的专业,但让我找到了自己的热爱。

大二时,我选修了《毒品毒物介绍》这门课程,课堂上,老师讲到一种植物叫“雪上一枝蒿”。它的名字很美,在民间曾有人拿它来治病,但不少人因为这种“药”失去生命。老师说:所谓缓解疼痛,不过是让人麻痹,并不是真正的治疗,过度服用就会导致死亡。

我对毒化的兴趣,就此被激发出来。后来,我就报考了这位老师的研究生,开始攻读法医毒物分析硕士。

人们常说一定要结识两种职业的朋友,一种是医生,一种是警察。我当时想,那我就来做法医吧,既是医生,也是警察,鱼和熊掌可兼得。

年,我硕士毕业之后,进入上海市公安局金山分局工作,最初被分配在山阳派出所。那段四年的时光,最令我难忘。

在山阳派出所做治安民警的时候,我整天都在忙着出警,抓打架的、“黄赌毒”的,有时候抓到了人,还要磨破嘴皮子去调解纠纷。

基层民警真的非常辛苦,拿山阳派出所来说,我们当时值班都是四天一换,工作任务非常多,日子过得就像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。

在这种高强度、高压力的工作下,不少人会容易疲于应付、安于现状,做好工作分内的事情都耗尽精力,更不用说动脑子做科研了。

在山阳派出所时,我没有实验室、没有仪器、没有任何实验条件,甚至看不到能熬出头的希望……但我放不下对自己专业的热爱。我想,既然工作不能消磨我做科研的热情,我就要接受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归零,努力在工作与毒化之间找寻一个平衡点。

我们日常生活中有很多药品,服用之后,尿检结果却是阳性。最常见的就是止咳药和某些中成药(中草药制品),成分里往往含有吗啡、罂粟壳,说明书上可以看得到,这是正常的。

但是,在山阳派出所涉毒案件的处置过程中,嫌疑人经常谎称自己没有吸毒,尿检呈阳性是因为“吃了药”。这样的案例不在少数,我就进行整理和分析,写成一篇学术文章发表在国内该领域权威的期刊上。

那个时候,查资料非常困难,所有做科研的时间,都是挤出来的。这篇文章的发表,也给了我很大的激励,让我更加坚定自己做科研的决心。

我觉得,判断一个人的思想境界,并不在于你飞得有多高,而是在“谷底”的时候,你还愿意去做自己所热爱和坚守的事。任何时候,我都很恐惧自己有安于现状的心理,我总想挑战一下自己。

于是四年之后,当我进入金山分局的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,我再次归零自己,建起了毒化实验室。之后,我基本上是一头扎进实验室里去,所有的设备,所有的检测功能,我都已经研究过了。

但是,毒化做多了之后,我发现生活又趋于平静,缺少一些挑战。我可以继续深耕我擅长的毒化领域,这样的工作不会很辛苦,也许还会有更多成果。但我还是想树立新的理想,再突破一下自己。

过去猎捕实体“毒”,

现在猎捕虚拟“毒”。

我注意到了电信网络诈骗这个领域,足够新、足够有挑战性;更重要的是,足够有需求、足够有价值。

这是从警以来,我第三次归零自己,但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。

近几年,社会治安情况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拿金山区来说,电信网络诈骗案件的发案量已经远超传统的盗窃案。刑事技术领域有句口口相传的话:“警力跟着警情走。”那么,现在案件出现在网络上,我们就应该到网络上去。自从年9月我开始担任刑科所副所长以来,我开始从事非接触类案件的网络流勘查工作。

过去,我们刑科所主要负责打击盗窃案。如今,上级领导给我们的任务,是“技术员不仅会勘查现场,还要懂侦查”,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考验。过去,基本没什么联系的两个部门,现在要联起手来,一同打击猖狂的网络诈骗。

刑科所的介入,势必会为反诈行动注入新的动力。两个不同岗位的工作,有交叉,但办案切入思路大有不同——反诈从网络安全的角度,查找高危漏洞,从中获得数据,维护网络安全。刑科所是从刑事打击的角度,循线追踪,进行网络抓包和反编译分析,追踪到犯案个人和组织。

简单来说,犯罪分子用什么手段,我们就研究什么手段,他们用什么话术,我们就研究什么话术。

最困难的地方,在于网络流勘查是一块还没有被开垦的“田”,而我是这个领域的“小白”。

之前,外省公安已经开创了“网络流勘查”的先河,做出了一些成绩。然而,在全国范围内,网络流勘查仍然是一个新领域。我们上海公安界正在啃这块“硬骨头”。

这是一个系统的浩大的工程,而外地的经验也只能从宏观上告诉我们这条路可以走通。但是,怎么分析、研判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,还需要我们根据案件的实际情况去摸索。

当我开始研究网络流勘查时,整个人是懵的。当时的我,连IP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。所以,这一次归零自己,是彻彻底底的归零。

网络流勘查,是案件向网络转移的产物;同样地,也给二十多年来的刑事科学技术带来挑战。传统的刑事科学技术,接触的都是实体的东西;而现在,我们开始对网络流进行勘查。

最开始,大家缺乏信心,犹豫和观望情绪比较严重。这个时候,我只有做出一些实际的内容,用结果告诉大家这是行得通的路,大家才能有信心、有勇气面对刑科技术的转型。

我的压力不仅来源于我没有基础,还来源于我要说服大家加入这个阵营。有几个星期,我没有一天是早于半夜12点睡觉的,全在一点点地看书、看知识视频补基础。

还记得我拿出第一份报告的时候,没有人相信,有同事质疑说“你不是做毒化的吗?搞网络流勘查能行吗?”过去,我做的是努力让别人相信毒化的结果;现在,本质上做的是同一件事,还是努力让别人相信网络流勘查的结果。过去我猎捕的是实体的“毒”,现在猎捕的是虚拟的“毒”。

经过几个月的努力,我们的工作已经到了“临门一脚”的地步,这一脚“踹”对了,我们就实现了零的突破。所以,现在大家都绷着一根弦。

虽然网络诈骗往往是跨境案件,打击起来有困难,我们也要把它们伸向国内的“毒手”给斩断。

我觉得现在的工作非常有意义,因为可以真正打击到核心的诈骗分子,所以我是怀揣着使命感在做这件事。虽然过程很难,也很辛苦,但总要有人要去做困难而正确的事情。在这条路上,我一往无前。

(转自:咸阳禁毒先锋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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