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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
海盐二中学生
合影里的海盐二中教师
这张照片,反映的是年10月原海盐二中45周年校庆的场景,后面大部分是历届校友。
多年前无意中看到这张合影照片,倍感亲切。因为在这校园里度过了中学6年,更因为这前4排退休教职工中有多位熟悉的老师。当年没有强求要用普通话上课,大部分来自各地的老教师还用方言上课,也别有一番韵味。
先看第一排。
中间那位微笑着注视茶杯,戴着眼镜的清瘦白发老人,是湖州长兴人许楼山先生。虽然许老师没有教到过我,但是中学时代在校园里经常看到。他走路总是步履轻缓,双手握放于背后,神情专注若有所思,可能是在吟哦新得之句吧。
许老师说话轻柔和蔼,儒雅有古君子风。十多年前多次向他约稿或征集资料,一口长兴话的许老师总是热情提供。年3月收到我托人带去的书后,许老师特意来电话告知并致谢。
他书法漂亮,每次收到他手写的文字,总是看了又看。曾听内行人评说许老师格律诗词水平高。每次赏读其《沈荡棹歌》《沈荡杂吟》,旧镇场景一一浮现于眼前(年补记:年12月许老师去世后,家属遵其生前嘱咐,为了不麻烦他人,只举行简短告别,不通知外界。许多朋友、同事、学生等都是事后才知。许老师的学生储建康,为老师整理诗稿,并在有关部门支持下,出版《许楼山诗存》。许老师的另一位学生林周良先生在怀念文章中称,许老师是一位“温润如玉”的君子)。
许老师左手边的徐炳林老师是齐家乡中钱村人,和夫人沈世瑞老师都任教政治课。
沈老师在我们初一时任教《青少年修养》,听上去是嘉兴口音。沈老师属于不怒自威,虽从来不凶,学生却都有敬畏感。有一次课堂上身体不适,被沈老师看到。下课后,沈老师走过来关切地问,并说小菜要吃好点,平时要多锻炼以增强体质。
徐老师在我们高一时任教《政治经济学》。他和下文要提到的海盐本地其他老教师的课堂用语,也不完全是原汁原味的海盐话,而是类似于海盐“官话”。
徐老师的侄儿徐笙是我的初中同学。初一时,常向徐笙借阅他伯伯给他订阅的期刊《少年文艺》,也和几个同学跟着徐笙到他伯伯宿舍那里玩。教工宿舍楼在校园东南角,徐老师家住在最西面靠近楼梯边。楼前有一口井,供教工们吊水洗衣,我们也经常过去蹭井水用。
许楼山先生右手边的周身望老师,在我们高二时教过化学。周老师说话似是软绵绵的元通一带口音,走路也是轻软缓慢,如踱方步。
第二排里,赵桂芸、唐吉裔、张著炯等多位老师是上海口音。
最右首的唐吉裔老师,站立和走路都是昂首挺胸,好像不会低头。唐老师英语水平较高,据说本来在上海做翻译。据他教到过的学生说,有一次给外宾翻译“爆米机”时,唐先生因找不到对应的英语词汇,就意译为“大米放大机”。于是,被上纲上线了,认为他这样翻译让人觉得中国大米紧缺不够吃才需要“放大”,是在抹黑,有损堂堂中国形象。因此唐老师受处理,被贬到小镇沈荡教书。
这对一个小地方来说,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,毕竟是来了位高水平的英语教师。70年代末恢复高考后,社会上自学成风,持续多年。有志青年们发现要补习英语很难,高水平的英语教师更是凤毛麟角,沈荡一带很多人就想到了唐老师。
欤城有个年轻人自学英语遇到疑难问题后,经赵桂芸老师帮忙联系介绍,专程到沈荡找唐老师求教。虽然唐老师未曾教到过我,但他夫人江淼华是我们初中时的音乐教师。江老师说话太轻柔,学生们又不喜欢听那些基础知识,都没怎么好好学。
唐老师右手边满脸笑容的赵桂芸老师,虽只教过我一学年语文,却是最难忘的一位。她杭大中文系毕业后即到海盐的吕冢、沈荡教书,待学生如子女,培育桃李无数,深得敬重。出生于山东、求学于杭州、成家就业于上海的赵老师,集山东人的热情豪爽、江南人的温和细心、大都市的高雅大气于一身,成就了一种优秀非凡的品质和才干,惠泽多少来自小镇和乡村的莘莘学子。
恢复高考后,她更是帮助海盐西片许多平民子女改变了人生道路。作为骨干教师,直至80年代中期45岁后才被二中同意调回上海。正如退休后故地重游时,她与许老师等退休教师感慨的“我们都不是海盐人,但都将美好年华留在海盐”。
年3月赵老师因突发脑溢血去世后,她的海盐二中学生们赶往上海送别,并拟写挽联“恩师慈母爱洒四方,淡泊大方美丽一生”,还为她开设了网上纪念馆,后来又为她编印纪念册《永远的老师》。多年后的今天,一声赵老师,依然让不少学生深深怀念甚至泪目。
赵老师右手边的陈莲芳老师,让我清晰地记起那本绿底封面的厚厚的《植物学》课本。在课堂上介绍大西南的一些珍贵植物时,陈老师会说“在我的老家四川,这种树……”因此我们都知道她是四川人。她上课说普通话,偶尔会冒出几个词会带上四川口音,如“到该(街)上去买芋艿”。
陈老师上课前除了备课,还要磨粉笔。放学路过那幢苏式房子,看到她拿着一个装粉笔的小盒子,蹲在生物教研组办公室门外走廊的水泥边口,将粉笔一支支磨尖,可能是为了板书时字迹更清楚好看吧。陈老师右手边的张著炯老师,教了我们初中3年的数学,是隔壁班的班主任。
再往右的张友秀老师,据说钢琴弹得好,不看谱本闭上眼睛都能弹。也许这是误传,那只是一种对音乐的陶醉状态而已吧。学校每年在大餐厅举办迎元旦文艺演出,每个班要上节目。看到张友秀老师在台上为歌唱节目伴奏,那弹钢琴的样子,给人一种高大上的感觉。但是她任教的却是历史课,是我们高二时的历史老师,还做过一个学期的班主任。后来到县文联上班,直至退休。
旁边低头弯腰侧脸向左看的,是语文教师王申良,偶尔听到过其口音,应该是澉浦人吧。
第三排最右边是高个子的张祖福老师,沈荡人。
我们读初中时,张老师是农技班班主任,任教数学。初一时,张著炯老师有段时间身体不佳,在家休息。学校安排张祖福老师来代课。本来枯燥的数学课上,他会偶尔插点其他内容,比如说要学好英语,背单词要讲方法窍门,来几句“窗是window门是door”之类的顺口溜,或是沈荡的习俗风气,倒也轻松有趣。
十来年前有事找过这位张老师,得到他热情支持。张老师的女儿也是高中教师。张祖福老师右手边,是语文教师陈绍良、英语教师江丽英夫妇。教了我们高中3年英语的江老师,据说是80年代较早的中学高级教师。她是苏州人,可是她上课用普通话或英语,所以好像没怎么听到过她讲苏州话。
第三排最左面两位是卜定祥(戴帽者)、方艳芬夫妇。
卜老师曾教数学,给我们是教美术。美术课堂上,卜老师教我们学临摹、素描。他一边说着“披皴画法”,一边示范画山石、画树枝。还教我们自制取景框,带我们到绿树葱茏的图书馆楼前取景、写生。
二中北校门进来的路边橱窗里,经常展示师生书画作品,可以看到卜老师的画作。卜老师业余爱好钓鱼。星期天下午我们坐轮船返校,开到沈荡西郊的河道里时,有学生有市民说:“看!卜老师!卜老师在钓鱼。”从轮船窗口望出去,果然看到卜老师笔挺地站在河边,手持钓鱼竿伸在一片湖羊草上箩筐大的空档上方。
方老师在我们初二时任教动物学,她的口音温柔婉转,和越剧里听到的说话声一样。我们下了课议论猜测,她故乡大概是在越剧发源地那边吧。
“五一”过后,天气渐热。她有时就会停下讲课,笑眯眯地看着某个打瞌睡的学生,慢条斯理地说:“格只头舀(摇)机——舀(摇)机——,像只问(瘟)鸡。”教室里顿时响起快活的笑声,毕竟看瞌睡虫的样子比学草履虫的特点有趣得多。方老师也跟着笑,学生的睡意被赶走了。下了课,几个学生意犹未尽地围着瞌睡虫,一边摇晃各自脑袋,一边模仿老师的口音语气说“格只头舀(摇)机……”
第四排,靠左边穿深米色羊毛衫的是沈邑成老师。
沈老师是届海盐县公社中学“联办班”的语文教师(前面提到的陈绍良、方艳芬也是这个联办班的教师。海盐唯一的这届联办班,产生于刚刚恢复高考后的特殊历史时期。当今县内外一批知名人物、优秀人才,就来自这个著名的联办班,包括特级教师张金良、援川专家王金良等。上次在朝阳路上遇到卜老师和方老师,方老师又用越剧里那样的口音说起谁谁谁也是当年联办班的学生)。
沈老师的夫人叶静秋,也是我们初中时的音乐老师。叶老师上课一口平湖话,声音比较响,与轻声细语的江淼华老师正好相反。十来年前在实验小学遇到沈老师说起,方知叶老师已病故多年。
这一排中间手持校庆纪念册挡住阳光的,是离休干部黄慎言。他和左边戴眼镜的,好像不上课,都是学校的后勤干部。这一排最左边的是杜新官(白衬衫者),工作岗位在北校门传达室,还兼做卖饭菜票等事务。
印象中他坐在窗内桌前,低头凝神地数钱、数饭菜票。周六下午放学后,我们赶到沈荡轮船码头买票排队时,常会看到老杜排在海盐方向检票口乘客队伍的最前面。他肩背皮包,双手抱于胸前,侧过脸悠闲地望着门口匆匆进来的学生们。
本世纪初,多次在县城秦山路一带看到老杜挑着两箩筐蔬菜走在大街上。猜测他老家是城南村一带,退休后继续在家里种蔬菜。这一排里,其余人都是食堂的退休员工。
这张照片让人看到的虽只是校庆场景一角、一小部分老教师,却也非常珍贵。这次校庆后不到1年,海盐二中建制撤销,从此消失于海盐大地,校园也早已易主。唯有曾经的校园风物、课内外场景,以及风格各异、各种口音的老师们,永存于记忆里。
(作者系海盐二中学生,写于年9月)